男人走進書房, 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, “到了嗎？”

程緒大哥點點頭，“到了。”

程緒其實早就到了, 一直坐在車裏侯著。沈公子說要見他，他立馬就趕過來了。

紀想在機場出了這麽大的事情，是他的失誤, 他自知罪孽深重，乖乖的負荊請罪來了。

沒過一會兒沈端硯就從家裏出來了。

暖橘色的燈光篩下來, 映照在男人身上, 身姿挺拔, 瀝青色的西裝被暈染出暖調的黃。

他擰開車門，直接坐進車裏。

“想想睡著了，我們就在這裏說。”男人一開口聲線低沈，冷感十足。

程緒：“沈公子這件事確實是我的失誤，我認罰。”

“程緒, 你知道我的脾氣的。”

“我知道, 所以等這件事解決好以後我就辭職。”

看來還是有覺悟的。

不過沈端硯更關心另一個問題, “誰幹的？”

程緒：“我這邊查到是吳漾的團隊煽動了一群營銷號鬧事。”

跟他猜想的一樣。除了吳漾, 這個圈子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這麽恨吳漾了。

“吳小姐最近跟葉書宗好像走得很近，你替我去問候一下吳導。順便也讓大眾祝福一下這二位。”明明是平靜無波的口氣，可言語裏的寒意卻讓人不寒而栗。

“沈總這……穆導那邊？”程緒有些遲疑。

“穆惜顏遇人不淑，她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。你放心，她沒你想得那麽脆弱。”沈端硯神色凜冽，有條不紊地吩咐程緒：“按我說的去做。”

程緒：“您說。”

“趕緊去把熱搜撤了, 明天早上我不想看到任何有關想想被黑粉攻擊的報道。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，我想要的是全網幹凈。”

“這……”程緒大哥為難了，“撤熱搜不難，可傍晚到現在，這麽多個小時過去了，事情發酵了這麽長時間，網上都已經爆炸了。現在是信息時代，全網幹凈這太難了！”

“那是你的事情，程緒你別忘了，紀想可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。我每個月給你開那麽高的工資可不是讓你跟我討價還價的。”

程緒：“保證完成任務！”

“沈公子有段視頻我覺得你應該看一下。”程緒考慮了很久，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讓沈端硯知曉，“紀想可能不願讓你知道，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知道。”

沈端硯接過程緒的手機，視頻裏雜音很重，背景很混亂，畫面感也不太清晰。不過視頻裏的人卻可以看清臉，準確無誤地辨認出。一個是紀想，一個是吳漾。

吳漾擡手甩了紀想一巴掌，惡狠狠地說：“小賤人，你敢威脅我？”

程緒：“是今天傍晚在飛機上發生的，兩人起了爭執，吳漾打了紀想一巴掌。紀想應該是不想事情鬧大，通過廣播讓乘客把視頻都刪了，不過還是有一部分流了出來。”

男人緊緊盯著視頻看了兩遍。吳漾那一巴掌打得很重，特別的響亮。

難怪剛剛紀想睡著了以後，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那麽明顯的紅痕。

紀想從小到大被家裏人保護得那麽好，他又那麽疼惜她，說一句重話都舍不得。竟然讓一個外人甩了巴掌。

沈端硯下意識握緊拳頭，神色緊繃，眼裏粹著冰雪。

他把手機還給程緒，“以後我都不想在這個圈子看到這個女人了，你應該知道怎麽辦的。”

程緒點點頭，“沈公子放心，我知道該怎麽做。”

***

程緒離開以後，沈端硯馬上就接到了紀孝行的電話。倒是比他預料的要更快一些。

電話那頭紀孝行完全是吼的，“沈端硯，你特麽是死人啊！怎麽會讓想想發生這種事情？！”

他們是發小，感情深厚。可面對自己的親妹妹，紀孝行罵起沈端硯來也絕不含糊。

沈端硯：“這件事是我的錯，是我沒保護好想想。”

“你是怎麽答應我和我爸的？你說你一定會好好保護想想。你特麽就是這麽保護她的？讓那些人那麽羞辱她，攻擊她？”

“這是我的失誤，我不爭辯。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。”

“老爺子心臟不好，我暫時還不敢讓他知道這件事。在他知道之前你趕緊解決掉。”吼夠了，紀孝行回覆理智。

“我曉得的。”

“孝行，在想想面前還是請你當做不知道這件事，她最怕你們看到她不好的一面，怕你們心疼。”

“傻丫頭，逞強什麽！”紀孝行罵一句：“當初不讓她進娛樂圈，不聽，非得跟家裏人對著幹。現在倒好，都被那些腦殘粉欺負到頭上來了。媽的，氣死我了！”

“她的性子你也了解，她太犟了。所以這件事我來處理就好，你千萬不要出面。”

一旦紀孝行動手，那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變了。紀家軍政世家，紀江明又身居高位，太過敏感了。政壇的水比娛樂圈更深，輕易碰不得。

紀想這些年全靠自己摸爬打滾，堅決不透露自己的身世。就是不願依靠紀家的關系。她有她自己的傲骨，只想憑借自己的實力在這個圈子立足。

***

紀想覺得自己那一覺睡了很久很久。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。夢境跟平時一樣，是在家裏，她和雪茄一起玩游戲。雪茄那麽乖，那麽可愛，她們玩得好開心，夢裏滿是歡聲笑語。

她想一直睡下去，不要醒，永遠都待在夢境裏，沈溺其中，就這麽和雪茄待在一起。

夢境冗長，那樣美好，惹人沈醉。可終究還是有盡頭，能總歸是夢，總有蘇醒的那刻。

那個夢到了最後，夢境漸漸切換，越來越夢幻。她置身於一片迷霧叢林之中，周圍全是黑漆漆的大霧，舉目四望，不見盡頭。

雪茄一頭紮進那團大霧中，不見蹤影。

“雪茄……”

“雪茄寶貝……”

“雪茄你在哪兒？”

她驚慌失措，四處搜尋雪茄的身影，呼喚它的名字。可他不見了就是不見了，也沒有一星半點的回應。

她被困在大霧之中，怎麽走都走不出去。

“雪茄！”噩夢驚醒，驚蔔未定。

她扶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，氣息不穩。

“雪茄！”她下意識就去叫雪茄。

往日她這麽叫一聲，那孩子就會立馬竄進她懷裏，親她的臉。可是現在不會了。它再也不會出現了。

它走了，去了另一個世界，永遠的走了。

一時間悵然若失。胸口一陣鈍痛，痛到發麻。

她永遠得失去雪茄了。失去了一個最親密無間的小夥伴。她以後都見不到它了，再也聽不到它的聲音，不能跟它一起玩了。這個認知讓她心痛不已，眼淚又不爭氣地從眼眶滑落下來。

這孩子走得那麽突然，讓她毫無防備。一時間她根本就接受不了它的離開。

“夢到雪茄了？”沈端硯聽到聲響忙小跑著走進臥室。

紀想坐在床上，蓬頭垢面，眼角殘留著淚水，亮晶晶的。

她舔舔幹澀的嘴唇，啞聲開口：“我夢到我跟雪茄玩游戲，我們玩得好開心啊！”

“你太想它了。”沈端硯坐在床沿，擡手替她擦眼淚。

指腹擦過，眼淚滾到他手指上，冰涼涼的。

“幾點了？”紀想嗓子很疼，音色嘶啞。

“已經中午了。”沈端硯告訴她：“我做了你愛吃的糖醋小排和帶魚豆腐鍋，起來吃點吧！”

紀想已經兩頓沒進食了，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。還是昨天中午在節目現場吃了盒盒飯。

這麽久沒吃東西，可她並不覺得餓，毫無食欲。

“不想吃。”她搖搖頭。

“多少吃點，我熬了南瓜粥，你喝點粥養養胃，一直不吃東西怎麽行！”沈端硯將她從床上拉起來，替她在睡衣外套了件厚外套，將她帶去衛生間洗漱。

“刷個牙洗個臉就趕緊來吃飯。”沈端硯輕聲吩咐。

鏡子裏的女人蓬頭垢面，雙眼紅腫，眼底一片烏青，怎麽看怎麽憔悴。

她快速刷了個牙，用清水洗了個臉。連洗面奶都懶得用。

沈端硯給她盛了一小碗南瓜粥。餐桌上糖醋小排紅彤彤的，格外誘.人。帶魚豆腐鍋熱氣騰騰，奶白色的湯汁濃郁非常。還有綠色的豌豆和油麥菜。

這些平時都是她很喜歡吃的菜。可惜現在她看到這些菜，卻沒半點食欲。

在沈端硯的監督下，她勉強喝了小半碗南瓜粥。

“你大哥早上來電話了，讓你回紀家住幾天。等下午收拾一下，我送你回去。”家裏全是雪茄的生活的痕跡，有那麽多的零食和玩具，看到任何一樣，紀想都會忍不住想起雪茄。她回紀家住幾天更好，省得睹物思人。

紀想點點頭，“你安排吧。”

***

沈端硯派人簡單地安葬了雪茄。紀想待在紀家沒去送雪茄。因為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，再一次奔潰。

紀念那孩子和雪茄關系好，難受得大哭，怎麽哄都哄不好。

紀家人大多長情，雪茄的離開，大家夥都特別難受。

送完雪茄，沈端硯一個人回了別墅。

真正的道別還遠遠不夠。

整棟別墅，到處都是雪茄的影子，全是它生活過的痕跡。

沈端硯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在家裏收拾雪茄的遺物。狗糧、零食、玩具、磨牙棒、牽引繩……家裏有那麽多東西屬於雪茄。

從客廳開始收拾，臥室、衛生間、廚房、陽臺，最後到書房。

書房是雪茄陪伴沈端硯最多的地方。每次他站在書桌前練字，這孩子就安靜地待在自己身邊，不論是趴著、蹲著、還是躺著，它始終都很安靜，不會發出聲音打擾它。

他享受它的陪伴，讓他很安心。

而如今它不在了，書桌旁的那個位置空了，他心中的那方位置也空缺了。

沈端硯扶住門框，突然再也抑制不住，眼淚簌簌掉落。

從雪茄出事到現在，他一直強忍著，不敢在紀想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難過。因為他一旦情緒失控，紀想只會更嚴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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